作者：张博 潘亚萍 江苏省东海县人民检察院

来源：《清风苑》2021年6月

一、基本案情

2019年12月至2020年1月间，被告人王某用其姐夫徐某身份注册“熊爷”快手账号，并利用其前妻郭某在上海黛莱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猫七七姑娘”电商工作室工作的便利获取快手小店“猫七七姑娘小号”的快手账号和密码，于2020年1月14日和1月15日，秘密登录该快手账号，将该账号中13029740个快币（价值人民币1302974元）盗刷到其控制的“熊爷”快手账号，后于2020年1月15日将盗刷来的快币转化为黄钻并成功提现人民币294283元至该快手账号绑定的支付宝，快手平台收取同等金额提现手续费。剩余快币因被害人尹某（上海黛莱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举报被快手平台冻结未能成功提现。

经查，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快手公司）出具情况说明证实1元人民币可以充值购买10个快币，快币可购买礼物对主播打赏，主播的2000黄钻可提现1元人民币。因此，被告人王某快手“熊爷”账户内未提现快币可提现人民币357204元。案发后，东海县公安局于2020年11月16日冻结快手公司人民币1008691元。

二、分歧观点

在审查起诉阶段，对于王某的行为构成何罪及犯罪数额存在以下三种意见。

第一种观点认为王某的行为构成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罪，违法所得数额为提现数额。王某盗刷的快币不属于刑法所保护的财物，快币是快手平台的专用虚拟货币，快币本质上是在网络环境下，模拟现实事物，以数字化形式存在，既相对独立又具有独占性的信息资源，用于购买快手平台内的付费服务，实质为快手平台为用户提供服务的权利凭证。王某的行为符合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罪的构成要件，其违法所得数据为成功提现至支付宝的数额。

第二种观点认为王某的行为构成罪，提现部分既遂，未提现部分未遂。快币是货币类网络虚拟财产，与实际货币之间存在着特定的比例对应关系（1元人民币可充值购买10个快币），不会因人而异，其可用于购买虚拟物品或者服务，价值具有一般性、客观性和确定性，有管理可能性、转移可能性、价值性，属于刑法保护的财物。王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盗刷快币的行为符合罪的构成要件，其犯罪数额为被害人实际损失快币折合的人民币数额，成功提现部分为既遂数额，未提现部分为未遂。

第三种观点认为王某的行为构成罪，其犯罪数额为成功提现的数额。快手公司对平台上的快币享有所有权，该公司通过用户服务协议让渡其中部分权能；对快手用户而言，快币的法律属性实质上是一种通过合同确立的债权，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快手用户主张债权的权利凭证。快手平台对快手用户的账户财产及信息安全负责。本案中王某的行为，实质上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欺骗快手平台处分快币，其行为符合罪构成要件。因快币属快手公司所有，其成功提现部分为王某犯罪数额。

三、意见分析

笔者同意第二种意见，即王某的行为构成罪，提现部分既遂，未提现部分未遂。理由如下：

第一，王某的行为不构成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罪。从行为方式上看，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罪，是指不遵守国家有关规章，侵入他人的计算机系统获取信息内容的行为。王某主观上明知快币属性和价值，客观上通过秘密手段盗刷，将快币通过购买礼物、刷礼物的方式转移至自己控制的快手账号内，再提现以获取现实的货币，并非想获取计算机信息数据。从保护的法益来讲，计算机犯罪旨在保护公共秩序，王某的行为没有对快手平台造成任何伤害，更没有扰乱公共秩序，因此其行为不构成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罪。

第二，王某的行为不构成罪。快币是快手平台的专用虚拟货币，用于购买付费服务，根据《民法典》第一百二十七条的规定理解，快币是隶属于快手用户的财物。依据民法和刑法秉持一致的原则，在刑法中快币也应属于公民个人财物。罪的认定，则是行为人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目的，通过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法，使得财物所有权人陷入错误认识主动处分财物。本案中，王某具有非法占有故意，但其盗刷的快币并非为平台所有，而是快币用户所有，快手用户对王某的行为不知情且非自愿处分，因此王某的行为不构成罪。

第三，王某的行为构成罪。一方面，快币具有物权属性，虽然快币以电磁记录的形式储存在快手平台，但归权利人所有，权利人对快币有占有、使用、处分的权利，同时排除他利，即使因特殊情况被快手平台冻结，也只是暂时无法行使上述权利，但权利本身仍存在；另一方面，快币属于刑法上保护的“财物”，在快手平台可以购买付费服务，可以通过购买礼物兑换黄钻提现成人民币，具有转移可能性，因此快币具备财物的特性，即管理可能性、转移可能性、价值性，王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盗刷快币的行为，构成罪。被害人发现快币被盗刷后，举报至快手平台致使王某控制的账号被冻结，此时王某已成功提现人民币近30万元，剩余快币已无法实现提现，不能实现占有，该部分金额应认定为未遂。

2020年12月21日，东海县人民法院以被告人王某犯罪，数额特别巨大（部分未遂）判处其有期徒刑七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