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慎夺

陕光灯（shaanlight）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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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9日，陕西官宣了高校开学的时间，相对于学生的猝不及防或家长的喜大普奔，作为一名高校教师，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种波澜不惊的感觉。

我的记忆有时会闪回到2020年元月22日的晚上10点，我开着车，带着老婆孩子飞驰在从西安去往河南老家的连霍高速上。

彼时有雾，车里音响连着手机蓝牙，正顺序播放着梅艳芳的《胭脂扣》和张国荣的《倩女幽魂》。车内幽怨的音乐和车外朦胧的夜景，正与李碧华原著里的台词“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和合。加之当时高速路上几乎空无一车，使得原本极喜欢这两支曲子的我，隐约间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好在一路无事。我们深夜抵家，仓促洗漱入睡，一觉醒来，却听到了武汉封城的消息。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我是一名高校教师，2月24日开学。这个日期曾让我自信的以为：再不会有比我们更长的春节假期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自以为悠长的假期，在至今很多行业仍旧看不到头的停工日期面前，简直是个渣渣。

比如，我老婆从事的餐饮行业，原定元月30日复工，可直到如今，她都还在家歇着。

倒是平素总爱拿假期长说事的我，像年前的计划那样，于2月24日准时复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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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工当然是好事，尤其是对于我们这种停工停口的家庭。倘若我不是一名教师，而是也在餐饮行业从业，那这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

问题是，虽然按时复了工，这非常时期的复工，跟日常的工作却有很大区别。

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正式开课8周。8这个数字对于我们很特别，因为一个学期常规教学共有16个教学周，这说明一眨眼的功夫，半个学期已悄然过去。毫无疑问到了中期盘点的时间节点。那么就让我在这个时间节点里，将我复工之后的感受，以笔记之，同时祝愿我们正常的生活能回归得再快一点。

我是名英语教师。对于这个工作，我的不少朋友都有一种误解。他们觉得，不就是教教大学英语，讲讲四六级，应该很闲。他们说的也许对也许不对，我教的是英语专业，我的常规工作，除不止一个课头的常规教学外，还包括专业竞赛、课程建设、毕业论文指导等在内的一系列其他工作。而本学期正是毕业季，论文指导工作势必会占去我很大精力，尤其是当这种指导是教师和学生在天各一方的情况下进行的，所谓“云指导”是也。

实话讲，二月初听到教育部关于“停课不停学”的通知时，我的内心是忐忑的。随即，我在朋友圈看到不少教师朋友有图有真相地感慨“我明明是个教师，你却非让我做主播”。他们的朋友圈让我焦虑。

“做主播？怎么可能！！！”我当时内心的台词是这样的。在我的认知里，做网络主播，最必要的条件是拥有一张盛世美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这或许是一种偏见，但我却总也绕不开这种偏见。

于是，开课迫在眉睫的压力之下，我选择了一条折中之路，做网络DJ。并决意用自己精心的备课和自认为略带磁性的嗓音去征服我的学生听众。

这个决定让我坦然，因为它可以让我规避出镜的尴尬。在第一次直播课上，我按照课程设计打起全部精神，身体前倾，手心冒汗的讲课，身体语言不可谓不紧张。与紧张的身体语言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衣着的随意和放松。

当时的我，穿着几乎一个假期不离身的花白条纹棉睡衣，脚蹬红拖鞋，胡子拉碴，长发遮眼，在自己临时搭建的直播间里直播，形象不可谓不拉风。倘若不小心出镜，其结果想必是灾难性的。

▲穿棉睡衣上课的希望破灭了 作者提供

同样紧张的不光是我。倘若被我叫到名字回答问题，我在我这边可以清晰地听到，被点名的学生，其呼吸是急促的。特别是当被叫到的学生无法作答时，彼时的气氛可谓尴尬。好在，大家渐渐地掌握了化解这种尴尬的妙招，即每当无法作答的时候，大家都会一边“喂，喂，喂……”的做连接信号状，一边很快地做结论“对不起，我这边信号不好。”

这招极其好用，以至于当我偶尔叫到一位同学回答问题，迟迟不见对方回音时，必然会有热心的同学马上代其回应：“他可能掉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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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我们几个带同课头的教师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再直播，改作录课，即用直播软件把我们的课录成视频发给学生。

这样做的好处是课程不受时间限制，学生可以在指定时间段内的任意时间收看课程。

这样做的不好处是：学生和教师之间从此没有了互动。发给学生的视频，常常让我们产生石沉大海的感慨。

为了防止真的“石沉大海”，我们想出了一些应对计划，比如：在教学平台上上传视频，并设置观看比例。但这只能保证学生真的开了视频，却无法保证他们真的看了。这就好比电视机，开和看是两回事。

▲老师复课为网络提供了大量创作素材，以上为抖音账号“罗休休”的搞笑系列作品“那些网课翻车现场”系列

我们还会耍一些小手段，比如在视频中的任意时段穿插着布置作业，以确保学生们能将课程视频顺序收看。可是对于执意不听课的学生来说，这问题也不难应对。要知道网络的最大优点就是其广泛传播性。这种传播性，对于作业也不例外。

也有一些有心的学生，大约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听了课，当然也可能是出于对教师的真正关心，会在恰当的时间用QQ或微信向我发来询问。有人问：“老师，我听视频里的你在咳嗽哇。要照顾好身体呦！”，也有人说：“我在视频里听到你娃的叫声了。很可爱呦！”诸如此类。

▲网课群里的“师生智斗”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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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录课，在非常时期通过网络指导论文，对于我来说，也是大伤脑筋的一件事情。

在职场，人们常说“截止日期是第一生产力”。这一点，在疫情期间指导论文这件事上得到了充分证明。

我今年负责指导8名学生的毕业论文。这8名同学，除个别而外，基本上都是在论文提交的各个时间节点临近之时，才会间歇性的想起我。比如学校规定2月26号定稿，于是我就在二月25日，陆陆续续收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的稿子。这样一来，若干人的截止日期，一下子就成了我一个人的截止日期。

这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挑灯夜战，改论文呗。反正我的职业操守告诉我，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影响学生们的毕业。我最怕的，是在这非常时期，人与人的沟通，像上网络课程那样：你明明知道对方就在那里，却永远无法确定对方会不会理你，以及对方会选择在什么时间理你。

比如我的其中一位学生，对于我的反复催促，几乎从不回复。偶尔回复，也绝对会精心挑选时机（通常是夜深人静之时）。其回复的内容也常令我叹为观止。除了“最近经常晕倒，没带手机”，就是“家里网络不行，没收到消息”等等。

▲浏览器在被删的边缘瑟瑟发抖 图片由作者提供

这常让我觉得我不是在给人指导论文，而是在求人帮我写论文。因此，我最近常常会想起网络金句“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并自动在其后加上一句：“如果有，那成年人一定是个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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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当然又有些绝对。生活不易的大学生自然也是有的，比如我单位最近招聘，我在听应聘者试讲的过程中就时常感到一些90后大学生谋职不易。

这试讲当然也是在线上完成的，所谓“云试讲”。这非常时期的网络面试方式，在我看来就挺难的。

某日下午，单位负责人事工作的同事拉我和其他几位同事进面试群。群里，我们几位都关着摄像头，只有应聘者按要求开着摄像头，以便让我们几个面试官作相面般地暗中观察。偏巧另有一位同事手头上有事，暂没有入群，需要应聘者稍等片刻。在那片刻里，我们一群人都无言地体会着硬被网络连接起来的尴尬。我试图打破这种尴尬，莫名其妙地在群里说了一句：“今天的天气真好呀！”，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来这么一句真是尴尬的可以。

长时间的沉默里，开着视频的应聘者的尴尬自不必说，以至于几十秒后，负责人事的同事出面说道：“要不您先把摄像头关了，等一会试讲开始时再开。”应聘者听后如蒙大赦，赶紧关了镜头。

由此可见，大学生们的生活也不容易，尤其是当他临近毕业，还要通过网络面试来求职。

…………

这是我这段时间对网络课程、在线指导论文，以及网络试讲等“云工作”的直观感受，请相信我说这些都是出于善意。

好在，这种非常时期“不容易”的工作方式已经可以看到结束的希望了。最后，也希望在这个非常时期的最后阶段，大学生们能够学会珍惜以往唾手可得，如今要经历千千万万人的努力才能复得的校园生活。

作者：慎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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